我出生在一个小县城的农村,1979年底,正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二年。
很小的时候,农村的物资还比较缺乏,每次进城(其实就是县城)都是我们弟兄几个最高兴的事,往往提前能激动好几天。到了当天,大清早的也不睡懒觉了,一个个早早的起来,也不吃早饭,就催着父亲赶紧出发。平时的早饭都是争着抢着,可进城的这一天因为要去吃好吃的,当然得留着肚子。而父亲总是在我们望眼欲穿的注视下,一板一眼的吃过早饭,才去套车。我们家有一头大青骡子,父亲套好车,然后搬上几袋小麦,这是要到城里换钱的,然后我们兄弟几个就猴急得爬上车,刚坐好,父亲鞭子一扬,骡子车就在我们的欢呼雀跃声中出发了。那个时候奶奶总说:“进城十里地,路上慢点。”十里路,奶奶他们当年是靠两条腿走着去的,自然觉得远。而在我的印象中,十里路,骡子车驮着我往返了五六年,每次到了城里,说实话屁股都颠的疼。即便如此,直到现在,那条疙疙瘩瘩的土路和父亲“驾”的一声就是我们儿时最好的回忆和喜悦。
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,农村开始流行一种说法:万元户。有一天放学回家,发现家里有不少人,都在围着一个“铁家伙”评头论足。啥东西?我挤进去一看,摩托车!这是我们家的第一辆“机动车”——铃木125,父亲说当时这么一辆车得七八千块钱,好家伙,快赶上“万元户”了。以后的日子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啊,只要想进城吃好吃的、买书什么的,父亲就骑着摩托车带着我一溜烟的走了,那时候觉得坐摩托车可快了,而且比骡子车又快又拉风,就是冬天的时候实在是冻的慌,每次到城里,都是手脚冻的发麻,脸冻的通红,耳朵都冻硬了,不过还是乐此不疲,可能速度的追求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渴望吧。
等我工作后第一次带媳妇从省城回家,开着新买的小轿车,行驶在平坦的宽敞的柏油路上时,媳妇说:“我还以为你们家在山里呢,得走路呢,没想到离城挺近挺好走的么。”我说:“那是你不知道以前,我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,真的得走路好久呢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奶奶去世好几年了,她嘴里进城的“十里路”在四个轮子的汽车奔跑中也就不到10分钟的时间,当然快了,也就觉得离城近了。不过说实话,现在的城乡发展基本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,而且家乡那边发展很快,城乡早都融在一起了。我们也有自己的孩子,现在的孩子也不会再像我们那个时候,向往进城馋好吃的了。反而是喜欢回到老家奔跑在乡间的小路上,撒欢儿且敞快。
如今,每次回家走在村里和城里之间的这条路,还是会有很多的感慨,我们家从骡子车到摩托车再到小汽车,这条路从乡间小路到柏油路再到小康路,真实的记录了改革开放40年的沧桑变化。这条路奶奶步行走过,父亲赶车走过,我们坐车开车走过,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继续走,改革开放的路,小康的路,幸福的路,我想会一直走下去。